國慶假期結束，一中的所有學生歸校學習。

淩霽和堇泱是一前一後到的教室。淩霽的面上滿是舟車勞頓的疲倦，坐到位置上便慌忙找第一節化學課要用的卷子，頭發不覆平日的柔順，後腦勺翹起一小撮蓬亂，而堇泱則是捂著眼進門，掩飾施法的妖瞳，到了地馬上趴桌，一動不動，連老師走進來都沒反應。

“同學們，國慶玩的高興嗎？”楊老師拍拍手，喚起同學們渙散的註意力。

第一組的堇泱擡眼，第三組的淩霽回頭，目光透過人群丨交纏在一塊兒，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。

“高興！”

大家大聲回應，淩霽也張口一起答，彎彎笑眼卻凝視著堇泱，不知是答楊老師，還是告訴堇泱自己的感受。

在那水溶溶的眼神裏融化，堇泱被盯得有點不好意思，飄來飄去的目光瞥見淩霽亂掉的頭發，手舞足蹈示意，啟唇做口型，“頭發！亂了！”

淩霽反應過來，整理頭發去了，堇泱仍是移不開眼，把淩霽纖柔的背影看了一遍又一遍，好像看不夠似的，直到楊老師問起“大家國慶做了什麽”，才收斂了點，回憶起昨天的事情，愈發覺得不可思議。

昨天，有墻、有床、有工具，堇泱以為，她一定會按捺不住。

沒想到，淩霽提出摸頭發的要求，堇泱當時糾結了一下，想到沾了糖漿的頭發可以耍人，答應下來。

這個玩笑，卻只有堇泱在開，淩霽把這件事情看得特別重，擡手的顫抖而猶疑，表情僵硬，呆呆的特別招人疼。

堇泱看得入神，霎時忘了別人碰自己頭發的不適感。

之後其樂融融的，淩霽睡在身邊，有一搭沒一搭和她說話，想要抵擋起來的睡意，而堇泱坐在地毯上，耳邊聽著淩霽慢悠悠的呼吸，不忍心吵她了，湊過去親吻了淩霽的頭發，道一句，“午安。”

那個聲音溫柔得膩人，與堇泱的夢境重合。

堇泱懂了，原來她栽在這只小兔子身上了。

晚上，她們吃了蛋糕，看電視聊天，相伴而眠，連手都不能握在一起，堇泱卻挺滿足的，想著：她和淩霽本來就該這樣，細水長流，天長地久。

什麽都沒做，卻比什麽都做了還親昵膩歪，真是新鮮。

堇泱回憶著，忘了自己在課堂上，盯著一張空白的化學卷子傻笑，引來衛霖婷好奇的打量，“你怎麽了？在看什麽？”

“噢，我高興，這些題我都會做。”堇泱撒個謊，恢覆平時的高冷狀態。

衛霖婷沒有深究，悄悄說，“體育課要分類學習了，你要選什麽，可以先跟我報。“

說罷，一張紙伸了過來，堇泱看著“排球（12人）”“足球（8人）”的字樣，終於想起體育課分類學習這不大不小的事。

學校一年級體育課是每個班統一上課的，但從二年級開始，會根據不同的運動項目開設班級，提供同學們自由選擇。由於師資、場地、器材問題，每個運動項目的人數是有限的，平均分到各個班級，更是稀少了，尤其是排球、羽毛球這樣的熱門，要經過談判、抽簽的方式解決。

衛霖婷的統計表上，排球一欄已經寫了她和幾個朋友的名字，堇泱看得奇怪，問，“先報？不要抽簽嗎？”

“先報先得，超過兩倍的人報名才抽簽，實在不行可以拜托人交換。”衛霖婷爽朗一笑，“放心報。”

堇泱恍然：衛霖婷在給她開後門。

再看了遍統計表，堇泱發現，衛霖婷居然把她的地位提升到好朋友那一檔次，想來是因為河西公園的幫忙，本想拒絕，突然想到淩霽可能想選排球，問，“我想幫朋友報一下。”

衛霖婷訝然：“誰？”

堇泱給淩霽發信息，確定後才說，“能幫淩霽報排球嗎？”

衛霖婷的笑容僵了僵，定神後又問，“你報什麽？”

堇泱想，她無所謂，還是把名額讓給真正的高中生，也不好讓衛霖婷幫兩次忙，便道，“哪個人少報哪個。”

“哦。”衛霖婷沒有了剛才的熱情，在排球的列表寫下“淩霽”二字，最後一豎特別用力，劃破薄紙。

皺了皺眉，堇泱從衛霖婷表情中窺見幾分不妥，心想：得多多留意。

下課後，衛霖婷拿著統計表上臺宣布，教室裏立刻沸騰起來，聚在第一組第六桌。

堇泱嫌擠，獨自去走廊透透氣，不一會兒便聽見後頭傳來輕悄的腳步聲，莞爾，搶先回頭說，“想嚇我？”

正踮腳的淩霽一楞，放棄惡作劇，趴在旁邊的欄桿上低語，“沒有啊。”

“呵。”堇泱斜眼，“怎麽敢靠近我了，楊老師沒走呢。”

淩霽眼珠子轉了轉，說得頭頭是道，“我們一下子連話都不說了，不是更可疑嗎？”

“嗯哼，真聰明。”堇泱揉亂她的頭發。

趕緊躲閃，淩霽沒好氣地嗔怪，“才梳好，又弄亂了……”

清甜軟柔的聲音撒起嬌，堇泱聽得舒服，一時頑皮，偏要去摸淩霽的頭，淩霽自是不肯，左躲右閃。兩人在走廊嬉笑玩鬧，便有許多不註意的地方，堇泱看對面扔來一個球，情急下拉過淩霽閃避。

肌膚相碰，堇泱感受手心的細腕起了一層疙瘩。

小臉立即蒼白如紙，淩霽渾身顫抖，在眾目睽睽之下，拼盡力氣地甩開堇泱的手，躬身捂嘴，往衛生間的方向沖去。

情況突然，動靜也大，走廊都是人，都看到了轉學生淩霽的反常舉動，不由議論起來。

堇泱聽到了很多猜測，有說她身上有味道的，有說淩霽矯情的，有說淩霽是不是有什麽病的，最過分的，是說，“吐了？不會是有了吧，突然轉學來這裏，難道……”

一下子沖到那個同學面前，堇泱橫眉冷對，兇神惡煞，“你胡說什麽！”

那個同學慌忙道歉，“對不起，我開玩笑的。”

上課鈴響，堇泱暫且放過他，也往衛生間的方向走，被聞聲出來的衛霖婷攔下，“上課了。”

“淩霽不舒服，我去看看。”堇泱堅持要走。

衛霖婷大喊，“你那麽好心幹嘛！看看你的手！”

堇泱低頭，才知道淩霽方才甩開的動作太大，給她的胳膊劃出了兩口子。

這點小小的疼痛，堇泱自是不放在心上，卻見衛霖婷怒氣沖沖，瞪著淩霽離去的方向咬牙切齒。

覺出不對了，堇泱打量衛霖婷一遍，“你那麽生氣幹嘛？”

“呃，”衛霖婷被問得一噎，支吾答，“關心同學。”

堇泱皮笑肉不笑地道了聲謝，沒管古怪的衛霖婷，找淩霽去。

……

淩霽在洗手池邊漱口，用力搓著滑嫩的臉頰，生生按出幾道紅痕，聽到腳步聲側頭望來，一瞧堇泱擔心的神色紅了眼眶，呢喃，“討厭。”

“我錯了。”堇泱乖乖道歉，幫忙擦臉。

順了順氣，淩霽接過堇泱胡亂擦拭的紙巾，先擔憂地問，“剛才是不是很多人看著我啊？”

“是，都在猜你怎麽了。”

淩霽咬唇，一臉懊悔，“應該忍一忍的。”

“別管他們，沒一個關心你的。”堇泱翻個白眼，安慰起淩霽，“誰敢亂說，我就……”

看到堇泱無法形容的殘暴表情，淩霽體會到沒說出的話是什麽了，慌忙擺手，“別啊，他們只是看熱鬧，年紀小不懂事，放過他們吧。”

急切起來的淩霽，聲音不那麽發虛，面色也紅潤了一點。

堇泱放心了些，答應不胡來，“回去上課吧。”

“等等。”淩霽有些不敢邁腿，心理糾結，“這下子，班上的人會怎麽看我啊……”

這話讓堇泱想到了反常的衛霖婷，“你和衛霖婷是不是有過節？”

“衛霖婷？”淩霽回想片刻，深吸一口氣，“上次，她的手帕被風吹走，好像有點責怪我。”

堇泱不能理解，“就這事？”

“你為什麽這麽問？”

堇泱摸下巴，“我覺得她討厭你。”

“啊？”淩霽瞪大眼睛，思忖片刻，拍了堇泱一掌，“怪你！她肯定對你有意思！你是不是勾引人家了！”

捂住胳膊喊疼，堇泱委屈，“我沒有，我……”話沒說完，她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，對淩霽做出噤聲的動作。

來人越走越快，最後小跑一陣，出現在她們面前。

衛霖婷。

“還不去上課嗎？”衛霖婷板著臉，目光掃向淩霽時，問，“哪兒不舒服？”

淩霽咬唇搖頭，沒說話。

衛霖婷命令，“不舒服就回去上課。”

堇泱看著就不爽：那麽兇，當自己老幾？

孰料，堇泱沒出頭，淩霽已經淡然開口，語氣輕柔，卻帶了你奈我何的氣勢，半點不輸人高馬大的衛霖婷。

“我想去醫務室檢查，等會兒會跟老師說。對了，衛霖婷，班上紀律委員是孫梨清對吧，我想跟她說一聲，她好像負責監督考勤。”

言下之意，我不歸你管。

體會出意思，衛霖婷臉色難看起來，堇泱則是一臉懵逼。

怎麽感覺，淩霽說兩句話，比她打一頓還有用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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